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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收覆華中4-你恨我嗎?(通話啦)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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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輕悠在軍醫院拍了X片後,醫生宣布沒有傷到腦子,眾人都為她高興。

出來醫院時,便聽說四哥錦業的車已經到了。

衛將軍心疼她臉色還很憔悴,派了軍校裏最好的軍醫,一路隨行,就怕又出個萬一。這時輕悠確定之前姜嘯霖說的那件意外,並非只為嚇唬她,而是真有其事。

當錦業看到輕悠穿著一身軍裝走出來,忙跑上前細細打量了妹妹一番,笑著調侃,“小七兒,你可真能啊!這就離家一日,不僅成了咱國民大總統的救命恩人,還成了殲敵有功的英勇女飛行員。嘖嘖嘖,真是一日不見當真刮目相看哪!”

錦業伸手刮刮妹妹的鼻頭,一如往常。

但輕悠卻沒有像往常一般跟他鬥嘴,打趣兒,啞著嗓子軟軟地叫了一聲,“四哥,我,想回家。”

錦業立即發覺不對勁兒,正想問是相回娘家,還是老公家時,姜嘯霖大步走了出來。

“錦業,你來得正好。輕悠她有輕微腦震蕩,衛將軍派了軍醫給她……”

當姜嘯霖頗為關心地敘說著輕悠的情況時,錦業發現自家小妹在大總統出現時,就像被羯子蟄了似的,臉上閃過一抹驚慌之色,躲到他背後。

當姜嘯霖看起來還算溫和的目光睇來時,輕悠低垂著頭,低聲只應幾個單音節,沒有回一句完整的話。

這情形,有內容。

錦業迅速結束了跟姜嘯霖的寒喧,稱家中父母昨日聽聞消息,已經夜難安寢,急著要他接小妹回家相看個安心,便要告辭離開。

一回身,衣角被妹妹攥著,緊張地叫了他一聲,他心頭一軟,將妹妹攬抱起身,呵呵笑著說都當了女英雄了還跟哥哥撒嬌,就朝勞斯萊斯走去。

姜嘯霖卻又喚住錦業,目光深凝住蜷成一團埋首如鴕鳥的人兒,淡聲道,“我送你們回去吧!”

錦業心下詫異,這向來不待見妹妹的大總統,還屢次使計拆散小妹和自己弟弟的好事兒,突然這麽熱情積極,轉變似乎挺快的,看來這個救命恩情的威力不小啊!

遂便托辭一番,委婉相拒。

然而姜嘯霖似乎向來不接受拒絕,說,“昨日應天突遭空襲開始,警備司令部已經開始進行全城戒嚴,相信你來時已經被盤查過幾次,不然也不會拖到現在才到學院這邊。一路上你也該看到有不少車輛被攔在外,這裏是第一被襲目標,周圍都被嚴密監控起來,若不是有我的口令,你也不可能進得來學院。”

錦業更明顯地感覺到男人的強勢,不容拒絕的魄力。

“就這樣。上車吧!”

姜嘯霖聲音極淡,可沒人懷疑這道命令的強硬性。

錯身時,錦業明顯感覺輕悠的身子抖了抖。

砰地一記關門聲,姜嘯霖坐在窗邊,轉頭看了看輕悠,唇角幾不可見地彎了彎,便靠進了身後的椅背。

輕悠上車後,一掃先前的受驚模樣,立即拉著錦業問家裏的情況,

錦業蹙眉道,“空襲發生前,亞夫給家裏來過電話,聽口氣,似乎很擔心。”

“真的?”

輕悠莫名地就松了口氣,想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這襲擊是臨時發起的,若他知道她在空軍學校,肯定不會下令。

“昨晚知道你沒事,我就給他回了個電話報平安。”錦業心下按了一句,這條電話線,恐怕隨時面臨被掐的命運。但看輕悠現在這副受驚的脆弱模樣,也不忍心現在就打擊人。

“只要大家都沒事兒就好了。”輕悠喃喃嘆息。

錦業點頭,“小七,你別擔心。咱們軒轅家只是一介布商,就算姜嘯霖知道你和亞夫的關系,也不敢鬧到明面上來。以姜夫人和衛將軍對你的喜歡,你也不用怕他。再說,你還救了他一命,這事兒要不了幾日,就會鬧得人盡皆知,誰敢對救了國民大總統的女英雄不利啊!”

輕悠看著哥哥篤定的模樣,心下極亂,她不敢說姜嘯霖曾經威脅過她的話。也很清楚,在這亂世之中,沒有什麽是絕對不可能不應該的。

只要人想,還有什麽齷齪骯臟的事兒做不出來?!

那些道貌岸然,不過是人類掩藏自己真實欲望的偽善外衣罷了。

輕悠也不想讓家人擔心,遂接受了哥哥的安撫,兄妹兩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輕松的話題,譬如天錦坊又因此一戰,獲得了新的訂單。

禍兮福所依!

……

回到家,父母已在門口翹首以盼,似乎等了很長的時間。

輕悠下車後,三娘叫著女兒名就跑上前,抱著輕悠上看下看,眼眶泛紅。

軒轅瑞德上前,給妻子遞了手帕,看著女兒說,“平平安安回來了就好,你娘從你四哥離開就等在這兒了,你二娘天沒亮就起來給你熬了一大盅的壓驚湯。你大哥姐姐他們本想留下來等你,不過坊子裏太忙,回頭你給他們打個電話,報個平安。”

“爹!”

輕悠撲進父親懷裏,嗅到熟悉的氣息,才終於覺得安心了。

“唉,你這丫頭,真是走哪哪都不太平呢!居然又鬧出這麽大一陣仗,還什麽女英雄。就知道跟父母撒嬌,還不讓人笑話。啊,大總統?”

這一喚,把輕悠震回了神兒,才想到大瘟神還跟著,立馬躲到了母親身邊。

姜嘯霖對於輕悠這位恩人的刺猬表現,視若無睹,朝軒轅夫婦行了一禮,十分誠懇地表達了敬意和謝意,並表示一定會公開表揚輕悠在空襲事件中的突出表現,同時也暗示,天錦坊生產的空軍抗荷服非常成功,這筆單子非軒轅家莫屬了。

如此明顯的示好,軒轅家夫婦頗有些受寵若驚。

“輕悠,還不快感謝大總統。”

三娘忙把女兒拉出來。

輕悠虛應了幾句,目光就是不敢直接姜嘯霖。

姜嘯霖卻是從頭到尾的和藹,還替她打圓場說她震了腦子需要多休息,軍醫暫且留個三五日,確定她的不適癥狀全部消失了,才會離開。

輕悠立馬急了,直覺這軍醫就是姜嘯霖的耳目,放在家裏,各種不舒暢,連聲謝絕。

可惜她也只是螳臂擋車,所有反駁之聲都被姜嘯霖的強大氣場壓下了。

最終,軒轅全家人都感謝姜嘯霖的體貼關懷,收下了好意。

氣得輕悠直咬牙,狠瞪了姜嘯霖的背影幾眼。

不想姜嘯霖突然轉身,將她的小眼神兒逮個正著,又說,“輕悠,應天府的暑氣重。聽說你喜歡吃櫻桃,回頭我讓人送些過來。還有,我母親之前忙著給學校調醫藥物資,沒來得及看你。興許她忙過了,就會登門拜訪。你好好休息吧,再見!”

輕悠嘴上虛應著,心裏卻畫著大叉叉,再見你個頭,咱只希望永遠不再見你這只老狐貍。

這車一發動,家人們還在遠目相送中,輕悠已經氣沖沖地往屋裏沖,嚷著要把身上的軍裝和晦氣通通扔掉。

錦業看著這前後一番古怪,心下有異,卻也沒多說。

但他剛要跟隨父母進屋時,四個帶槍警衛端端地立在了軒轅家的大門前。

“你們這是……”

四人警衛小隊隊長氣勢十足地報告,“大總統有令,敵軍深入應天府,唯恐有心份子趁機行兇擾民,為保護好軒轅小姐及其家人的安危,令我等在此守衛。”

“這樣……”錦業腦中一轉,立即作揖行了個大禮,“即是大總統好意,在下就先在這裏謝過幾位軍爺了。”

那隊長很是嚴肅認真,“四少不用客氣,這是我們軍人應盡的職責。”

遂不再多言,崗哨嚴整。

錦業點了點頭,進了大門,便喝呼門房關上大門,臉色已見陰沈。

……

輕悠回屋後,又裏裏外外搓洗了一遍,做了個全身泡泡浴,換上了自己喜歡的衣服,心情總算好了點兒。

午餐時,兄姐們都回來了,大家七嘴八舌議論起新出爐的報紙上,輕悠的英勇事跡,氣氛倒也喜樂,把先前大戰時的恐懼和後怕感都淡去不少。

“小七兒,你可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哇!”

錦紜一出口,立即被母親斥了句不準說“死”字。

大哥寶仁笑道,“正所謂禍兮福所倚!咱們家小七,就是有那本事,可以化險為夷,否極泰來!”

眾人紛紛應和,讚還是寶仁說得好。

錦業舉杯吆喝,“來來來,大家幹杯,慶祝咱們家小七兒又為天錦坊撈到政府的大訂單。咱們和爸商量好了,這次利潤的百分之五都給小七兒壓驚。”

眾人齊聲喝好,杯碟相撞,叮叮咚咚的響聲裏,笑成了一團。

經過這空軍學校一事後,輕悠的女英雄形象和救了大總統姜嘯霖的大恩人形象,迅速深入人心,成為天錦坊的金字招牌。從而使天錦坊迎來了國民政府時期真正的事業巔峰,成為實質名歸的“天下第一坊”,再創當年皇朝時期的輝煌和榮耀。

飯後,上工的人繼續上工,小弟妹們帶著自己的鄰居小夥伴們,都聚到了輕悠身邊,要她講打鬼子的事兒。

輕悠心裏百味雜陳,卻拗不過一張張天真可愛的小臉上的期盼,耐著性子給小家夥講故事。

故事高潮時,小東西們興奮得嗷嗷直叫,男娃娃還拳打腳踢地表示長大了也要學輕悠一樣,打鬼子,統一整個亞國。

民族興旺,匹夫有責,匹女更有責!

——軒轅輕悠,你要敢背叛這個國家,我一定會殺了你!

連這麽小的孩子們都懂的道理,她豈會不知?!

那個男人拿整個國家和民族來迫她,她並不奇怪,可卻打從心裏厭惡憎惡。

憑什麽要把那麽重的責任壓在她頭上?

——要怪就怪你自己愚蠢,愷之這麽好的男人你不要,非要嫁給敵國的元帥!

她當時真想煽那男人一巴掌,可怕自己力氣不夠,下了地後就是他的天下,他的功夫也不弱,逮住她的小辮子就不松手,正是他這種政客最卑鄙無恥的本性。

她不信。

那是她的生活,她的愛情,她的婚姻,同樣不容人侮辱褻瀆!

“夠了夠了,小九兒你夠了啊!七姐還在生病呢,你能不能懂懂事,不要再鬧了。”

小八懂事了不少,瞧出輕悠的疲色,抱走了妹妹,趕走了一群小街坊,給了輕悠喘氣的空間。

然而,世事總是不能盡如人意,輕悠還沒能回到屋子,門房就急報來了位大貴人。

這人不未見著,一盒盒裝幀精美的禮物和慰問品,就一箱箱地擡了進來。

其中,又以補身養身的藥材為最,二娘見了直嘆精貴,就是有錢也不定買得到的珍稀品。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姜嘯霖早便預言過的姜母。

……

“輕悠,不好意思,之前一聽說空軍學院被空襲的事就想來看看你了……”

姜母一見著輕悠,就拉著輕悠不松手了。

道歉,又道謝,讓軒轅家的其他人都感覺到了,比以往任何時候更熱情的親昵態度。

姜母撫撫輕悠的臉,心疼之色溢於顏表,說,“瞧瞧,瘦了,還有青眼圈兒了。這外面的人就只知道咱們輕悠聰明能幹,救了嘯霖,還英勇殺敵,誰知道咱們女娃娃心裏有多怕,要不是那些男人沒用,哪用得著咱們女人上戰場,秀娘,你說是吧?”

眾人陪笑,倒也覺得姜母更親切了幾分,畢竟當著眾人面,能說出這麽體己的大實話,也確實是把他們當了自己人了。對身為大總統的兒子,也沒有過度維護。

秀娘說,“姜夫人,當時也是時勢所迫。”

軒轅瑞德也說,“夫人您就別再誇她了,免得回頭她的小辮子又翹得老高。”

眾人笑開。

姜母挽著輕悠的手,始終不放,回頭笑道,“說的好,咱也不虛誇了。說到底,還是咱們家有福氣,能得輕悠一再相助。嘯霖能平安歸來,就是我這做母親的最大感激了。輕悠,你說,你想要什麽獎賞,阿姨都給你應下。”

輕悠最想的就是見亞夫,回滬城的小家。

但這個願望,現在家人面前也無法直言,面對姜母的慷慨表態,她也只能虛應了事兒,稱不敢奢求,只願家中親人們一切安好,軒轅一族能世代綿延。

姜母更覺得輕悠心胸寬廣,有幗國女兒才有的大氣度,便是婆婆越看兒媳婦越是滿意,恨不能現在把一屋子慰問禮變成聘禮。

“就知道你這孩子心眼實,半點兒不貪。這樣吧,就由阿姨做主,這次你帶去空軍學院的那兩套抗荷服的表現非常好,還救了你自己一命。政府這單子,百分百都交給你們天錦坊做。最近還在大征兵,要是你們能吃得下普通軍服配置,也都交給你們。”

輕悠驚訝。

軒轅夫婦連忙表示感謝,要請姜母留下來吃飯。

姜母婉拒了,卻拉著輕悠的手,目光閃爍,“輕悠,其實再多的謝意和禮物也不能表達我這個做母親能看著兒子平安回到家的心情。嘯霖他從小就好強,又早熟,愷之都算是由他一手帶大的。比起我和他爸,他更像是愷之的父親,對愷之來說意義非凡。”

姜母一嘆,輕悠的心卻沒由來地縮緊,想要說些什麽,卻說不出口。

姜母又道,“輕悠,愷之已經到華中駐軍近兩個月了,大小戰事不斷,雖然發的戰報都是平平安安,可你也知道他們男人有什麽事都不會說真話。”

輕悠忍不住問,“愷之他,還好麽?”

姜母心下終於松了口氣,她一直覺得是長子的固執,讓輕悠不好意思跟三子多交流。加上之前長子背著自己,就把三子調到遙遠的華中,算是又一次拆散了兩個小情人,心裏多有責備。

那之後,她再打電話來軒轅家探情況,聽說輕悠和家人們都出門散心去了,心下更自責,覺得長子的做法太過份了,母子倆為這事還鬧了幾日不愉快。

沒想到空襲一事,又給了她新的希望和契機。

今天她急趕著來,一方面是為長子道謝,另一方面更是為了給三子創造機會。現在聽輕悠終於主動提起三子,自然高興不矣。

輕悠聽著姜母又滔滔不絕地把姜愷之的近況一一說完,心下微嘆,可憐天下父母心。

然而,聽在軒轅夫婦耳中,又不禁緊張起來。

二娘見狀,也心下有譜,急忙打斷這一番“婆婆向未來兒媳吐苦水”的好戲,要給姜母準備回禮,轉移話題。

姜母又婉拒了,仍是將重點放在輕悠身上,最後說道,“輕悠,相信過幾日政府發言人一開新聞發布會,你這女個英雄的事跡就會傳得大江南北,人人皆知。”

“阿姨,能不能,不要開什麽新聞發布會了。我真覺得沒什麽……”

輕悠想說什麽,又讓姜母搶了先,“傻孩子,你做了好事,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可不知道,這次宣傳部打算大力宣傳你的事跡,可不是為了你們天錦坊打廣告。”

軒轅家的眾人立即露出尷尬的苦笑。

姜母笑著安撫眾人,解釋,“不瞞各位說,現在我們國民政府危機重重。北方東面都是東洋鬼子虎視眈眈,覬覦咱們的豐沃資源。西邊的屠家又不消停。還有各國列強,不斷地盤剖咱們的人民。嘯霖連任的事也困難重重……不僅愷之,現在連他二弟少言也不得不出戰,這已經在滬城跟東洋鬼子打上了……”

剎時,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一變,卻沒有人敢申張半句。

秀娘急忙拉住了輕悠。

姜母兀自沈浸在自己的憂愁中,沒有發現軒轅家人的反應,隨即又精神一振,看著輕悠的目光極亮,“現在有輕悠這一舉,正是提振咱們國民軍士氣的好時機。你們想想,要是在前線的愷之和少言他們,還有眾官兵將士們看到這樣的消息,會有多麽振奮人心。

自古以來,幗國不讓虛眉的英勇事跡也在咱們國民政府開了花兒。這不是件大好事兒麽?國難當頭,咱們女人也不輸男子漢,一樣可以保家衛國。”

“輕悠,阿姨還要代我們亞國所有人民跟你說聲謝謝!”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震得軒轅家人全都說不出話來了。

姜母卻沒發現這異恙,“輕悠,你可不知道,老衛那人向來要求高得很,對屬下要求更是嚴格。可他就是跟你投緣哪,之前我去學院送藥,就可沒少在我面前誇獎你機靈聰明,還能瞧著敵機的弱點,滅了人家的火。

要是早知道,你當了空軍,就能助愷之和他哥哥少言一臂之力,咱們家就真的是海陸空齊備了!”

姜母那美好的憧憬著實讓人羨慕。

卻不知,此時軒轅家的人一個個都似被架在了火上烤,更為不安。

臨到送姜母出門時,這不安立即化為實質。

“阿姨,這些人……”

姜母此行來時,雖只開了兩輛車,卻帶了一個排的士兵相隨,當她進大宅慰問輕悠時,這些人便將軒轅大宅團團圍住,嚴然一副站崗不走的架勢。且一個個荷槍實彈,軍容嚴整,讓人嗅到了濃烈的不安。

姜母卻笑道,“最近城裏亂得很,我聽嘯霖在警備處的三叔說,有人趁亂砸搶大戶人家的屋舍和店鋪,就擔心你們也出事兒。這不,他這回也大方得很,就給我派了一個排的人給你們守屋子。你們可千萬別客氣,現在兵荒馬亂的,真是讓人擔心啊,空軍學院這事兒真給我們敲了外警鐘……”

姜母似乎真是出於好意,眾人也不便說什麽,只能道謝。就算心裏不安,也不敢將士兵邀走。

終於送走了姜母,可眾人初時的輕松心情,已經被這一圈兒士兵給撤了個幹凈。

回頭就有小廝從外間回屋來,一向通行無阻,卻被士兵攔下盤查身份。

管家和大門房都不得不在這門口候著,給軍爺們指認人。

此時,眾人心下更沈。

名為保護,實則,卻是軟禁吧?

……

嘟嘟嘟,話筒裏依然是無法接通的盲音。

輕悠這一天一夜裏,來來回回已經撥了上百次,都毫無變化。

她知道,姜嘯霖即然已經出手,把他們軒轅家人都軟禁監視了起來,對這根特殊的電話線,大概早就察覺給她封掉了。

可她總是不死心,想要碰碰運氣,哪怕只有一次。

“亞夫……”

她無力地爬在桌上,不斷撥著電話盤,這電話還是訂做的,她喜歡的粉紅版。她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被他精心呵護著。

現在她只想撲進他懷裏,尋求安心。

就算他十句話裏,有八句都是謊言,兩句都是搪塞,她也甘願。

呵,她就是愚蠢怎麽了!

他們是夫妻,是家人,理應如此。

姜嘯霖,你個滿肚子只會算計人欺負弱女子的小人,根本什麽都不懂。

“小七兒!”

錦業從外面回來,就直往輕悠院子裏來了。

進門一看到妹妹爬在放著電話的桌子上,心下一嘆,便道,“唉!這個姜嘯霖,亞夫真沒說錯,他果然是個殺人不見血的高手。咱屋外圍了至少一個排的人,之前還說什麽保護,剛才我進門兒都要被查,還把老子的槍給檄了,說什麽要向上司打過報告後,才能歸還。我操……”

一堆地罵出口,錦業並沒解氣,臉色更為凝重。

“小七,別打了,那線早就被他們給掐了。就是真通的,也會被人監聽,還可能惹來大麻煩。”

輕悠不甘心地又撥了一次,還是沒變化,回頭苦著臉向哥哥敘苦,“哥,怎麽辦?姜嘯霖是不是想把我當人質,用來威脅亞夫?”

錦業冷冷一哼,“他休想!”

他緊盯著妹妹的眼,目色更沈,卻帶著股無人可逆的狠勁兒,“小七,你收拾一下,今晚我就送你回滬城跟亞夫團聚。”

輕悠驚道,“哥,不行。”

錦業突然將茶杯重重一頓,起身喝道,“怎麽不行,難不成你還要在家裏坐以待斃,等著參加那什麽新聞發布會,當國民政府的女英雄?!”

輕悠搖頭,“不,不是的,哥。我當然想回去,可是我不能讓你和咱們家的人再涉險。之前姜阿姨不都說,滬城現在被姜少言的陸軍圍了嗎?邊境封鎖得一定很嚴密,現在也正是敏感時期。要是讓姜嘯霖發現,一定不會放過咱們的。”

錦業大手一揮,口氣不屑道,“爺們兒不怕。不就是個小小的警備司令部麽?想當初咱們被兩大軍閥封殺,不也一樣飛出來了。真刀真槍咱都不怕,還怕他一見不得光的小人。”

輕悠不知道錦業為何此時提起姜嘯霖時,會如此氣憤。其實,在錦業發現家人被軟禁時,就跑到國民政府去鬧過,卻被姜嘯霖派人趕了出來,並私下威脅要是敢輕舉妄動,軒轅一家不保。

輕悠擔心家中親人,更畏懼姜嘯霖之前的威脅,不敢拿家人的性命做賭,拒絕了錦業的提議。

“小七,你怎麽這麽膽小了。姜嘯霖那不過是在嚇你,之前姜夫人來送謝禮,顯是對你喜歡得不得了。管她是為了自己的長子還是三子,總之我們軒轅家抓著她這一條線,還有衛將軍做保,絕對不會出事兒。”

輕悠擰眉搖頭,還是不想冒險。

錦業一下就火了,“小七,這前你敢開著國民政府的飛機,不怕死地去跟亞夫的戰鬥機打。現在讓你突破一個邊境封鎖線,你就怕啦?難道你不愛亞夫,不想回他身邊?就因為現在滬城告急,我想亞夫更希望你能陪在他身邊,難道不是嗎?”

“四哥,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當然愛亞夫,可是我也不能讓我的家人……”

錦業一聲喝斷,就要拖輕悠走。

兄妹倆竟然吵了起來,還動起了拳腳。

這讓守在門外的十郎嚇了一跳,連忙勸說阻止兩人,結果三個人打了起來。最終以十郎挨了一掌,輕悠大叫哥哥,這場情緒失控的大戰才終告結束。

“小七兒,十郎,我……”錦業臉色僵硬地站在原地,進退兩難。

輕悠扶著十郎,眼眸垂下,“哥,不是我危言聳聽,也不是我不想回亞夫身邊。你該知道,我比誰都想回去找他,要不是他,我也不會活著從空襲現場回來了。”

“可是哥,你知不知道當初那場黑河大戰的幕後策劃者,就是姜嘯霖。你問我為什麽知道?在亞夫離開前,我去百樂門找亞夫時,就碰到了去跟亞夫談判的姜嘯霖。”

“對,當時我根本想不到他是去找亞夫談判合作的。但是後來,我聽說林少穆成了姜嘯霖面前的紅人,表面上是外交部幹員,其實是安全保密處的密探。我無意中聽到南雲衛跟亞夫談論過,林少穆就是代表姜嘯霖,去俄國挑唆新的俄皇報覆亞夫,攻擊黑河流域。以借此拖住亞夫對整個亞國的侵略步伐……”

錦業大駭,“小七,你,你全知道?”

輕悠吸了口氣,別開了眼,十郎看到她迅速抹去了眼角的水痕。

她說,“哥,我從不打聽你們男人都做了什麽事。也沒問過亞夫讓你幫他做了什麽事,你把天錦坊的銷售工作幾乎都推給了三姐,其他時間你都去幹什麽了。”

她回頭深深看著哥哥,目光銳亮逼人,讓錦業一陣心虛。

“哥,我不問不看不去想,並不代表我就真的傻,什麽都不知道。你們不想讓我擔心,我就不擔心,可是……我是他的妻子,我是你的親妹妹,你們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不可能真的一點都不去介意,我放不下。”

“比起他現在身邊還有那麽多將領軍官和警衛軍保護,你和爹娘姐姐小八小九他們,你們什麽都沒有啊!”

“你知不知道,姜嘯霖威脅我,要是我離開應天府去找亞夫,他就會借亞夫的名義,把我們軒轅家和天錦坊,整個軒轅一族,都移為平地!”

“哥,你懂嗎?”

話落,輕悠已是淚流滿面,她用力抹掉淚水,跑進了屋。

錦業站在原地,仿如石化,內心卻早已驚濤駭浪,一發不可收拾。

……

此時,大總統府。

錦業不甘家人表面風光,實則受辱被軟禁,開著車沖進了總統府,要找姜嘯霖理論,在樓下被警衛攔住,就大吵大罵了一頓,最終被林少穆四兩撥千斤地氣跑掉。

這人一走,林少穆轉身就進了總統府。

雖然這一招他逼退了軒轅錦業,可他心裏並不痛快,不僅因為軒轅輕悠竟然又陰差陽錯、誤打誤撞地救了姜嘯霖,成了名符其實的救國女英雄,更因為姜嘯霖的態度,讓他無法再對軒轅家動手。

軒轅錦業那個蠢禍,生在福中不知福。

他更氣,姜嘯霖明顯一改往日態度,也開始偏袒起軒轅家的人,在給軒轅輕悠授予什麽國民女英雄的勳章一事上面,連王秘書都保持了默認的態度。

“真看不出來,咱們的國民女英雄,這麽嬌小可愛。”

“就是啊!聽說留過洋,難怪這麽能幹呢!”

“人家一女孩子都那麽英雄,咱們還怕啥,這東洋鬼子要敢來,哥們第一個拿鋤頭也能敲死兩個兒。”

現在周圍的所有人都在談論軒轅輕悠的好,更讓他無法忍受。在他的印象裏,軒轅輕悠永遠都是當年那個賣身求存的下賤小表子。

在他們林家落魄得不成樣子的今天,軒轅家的步步興盛讓他看在眼裏,恨在心裏,完全無法接受。

“少穆,你不甘心!”

當朝辦公桌前一站,正準備匯報情況時,姜嘯霖口氣篤定,眼神銳利地道出真相。

林少穆頓時啞然。

“少穆,你是不是一直想公開軒轅輕悠跟織田亞夫的關系?”

“大總統,現在軒轅輕悠是國民女英雄,我們不可能公開這條信息,自掌嘴巴。”

林少穆自然知道自己的表情和口氣,很幼稚。

姜嘯霖笑笑,“你心裏不甘,我可以理解。不過你想想,要是你真動了手,你們林家還留在滬城的那些產業,還有你沒能及時轉移出來的家人,會怎麽樣?”

林少穆擰眉握拳,非常不甘,“為了國家和民族,犧牲我一家人,也值得。”

姜嘯霖搖了搖頭,負手走到窗邊,目光遠眺。

半晌,喃喃出聲,“不,少穆。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每個人都不用犧牲自己的親人,去換取所謂的天下一統。”

林少穆驚愕擡頭,不敢相信向來殺伐果斷,連兩個親弟弟也敢直接送去戰場誘敵的男人,突然說出這麽感性的話。

為什麽?

難道又是軒轅輕悠撒的迷天大網,把這個全亞國毅志最堅定的男人也動搖了麽?

……

接連數日,軒轅家的人都沒有睡好。

但面對面時,一個個仍然嘻笑玩笑,同往常一樣,仿佛門外並沒有那些令人緊張窒息的士兵站崗。

甚至還安慰輕悠說,城中的確有幾家大戶遭了劫或失了火。幸而他們軒轅家有人護著,坊子出貨什麽的都很順利,且店面銷售還因為輕悠的女英雄之名,突然激增數倍,讓負責銷售的寶月忙得不亦樂乎。

輕悠不想胡思亂想,也不願意當籠中鳥,在士兵的監視下,跟著兄姐們到天錦坊幫忙打發時間。

臨到睡前,她仍是堅持不懈地撥打電話,這是這幾日她一有空,都會做的事。

嘟嘟,嘟嘟——

聽著盲音,她已經認命不會再有接通的機會了。

家裏除了正常的電話,都能通,唯獨她這部電話,一直都通不了。

當響了十來聲仍無變化時,她似乎習以為常了,無奈地放下了電話,不料哢嚓一響,有人聲傳來。

“輕悠?”

那是男人的聲音,瞬間讓她心臟呼吸都停止了。

她急忙握緊話筒,壓緊耳朵,大聲餵了一聲。

“亞夫,亞夫,是你嗎?”

那方傳來沈沈一嘆,聲音明顯有些嘶啞,“寶寶,是我。”

“亞夫……”

剎那間,仿佛懸在心裏有一個世紀的擔憂,不安,害怕,焦慮,都在這一刻,因為聽到心底最重要的那個人的聲音,而徹底放松。

輕悠淚水不住地滾落,止也止不住。

那方說,“寶寶,別哭,我很好。你呢?”

她抽噎了一下,忙抹去淚水,鼻音仍然很重地說,“亞夫,我很好。大家,都很好。”

他輕輕笑開,“腦子裏還有小蜜蜂叫麽?”

她驚訝,他竟然連這也知道。

忙道,“早就好啦!師傅給我派了最好的軍醫,駐家裏好幾日,還照了X光片……”

她絮絮叨叨說個不停,仿佛他就在身邊,兩人還在海邊的別墅愛巢裏,仿佛這只是一個最尋常不過的夜晚,兩人相依相偎,說著彼此一天的見聞,或煩惱,或有趣,或開心,或不滿。

他輕輕揉著眉心,專註地聽著。

她並不知道,這突然接通的電話線廢了多少人,多少功夫,而這一刻的通話時間,是多麽的寶貴,多麽的得來不易。

當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大堆廢話時,突然打住,“亞夫,我聽說姜少言帶了十萬大軍圍滬城,你真的沒事嗎?”

他輕笑,就是看不到,她也能想像他依然是那麽的自信高傲,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怕的模樣。

便也沒那麽著急,害怕了。

“姜嘯霖不是派人掐了咱們的專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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